在我住所旁的墙头边上,有一块一席见方的空地。我看它闲着可惜,就动手拨了杂草,清了垃圾,整理出一片菜地来。这一整理不当紧,没想到还引起了一场家庭争执。
面对干净整齐的菜地,家人都想种上自己喜欢的菜,有的说种这菜,有的说种那菜,但菜地就巴掌大小,既种这又种那,哪种的下哟!家人各抒己见,为此争执不下。面对纷纷扰扰的场景,我说其它的先别说,还是先种几畦白菜吧!呵呵,没想到家人对我的提议一致赞同:好,种白菜。
家人都同意种白菜,是因为我们全家人都爱白菜,也都对白菜有浓厚的感情!打记事起,我就跟在母亲的身后年复一年地种着大白菜。俗话说,头伏萝卜,二伏白菜。沐浴着阳光雨露,携着大地的体温,不几日,一粒粒如芝麻粒似的白菜种子,便钻出黑暗的土壤,站成一畦碧绿,亮丽了整个菜园。间过苗的大白菜,迎风便舞,遇雨更倩,长得烂漫而又任性。最后,便如蚕吐丝似的,吐出一片又一片的绿叶,层层叠叠,丰美新鲜。此时,母亲就用细线如捆绑青春叛逆的孩子似的,将铺散开来的叶子收拢捆缚起来。捆缚住的大白菜并没有气馁,她们抱紧内心的清白,收心养性,长得更加丰美起来。当鲜艳的西红柿失色、攀高的豆角跌落、高贵的茄子耷拉下时……曾经卑琐的大白菜,却藏着阳光,犹如乡下丰腴腰身的农妇,站的更有精气神儿了,成了菜园里最后的坚守者,一直到白露为霜。霜打过的白菜,有回味的甘甜。无论是凉拌、干炒、醋溜、炖烧,还是做馅、配菜,当然还有淹酸菜,都滋味悠长。
大白菜的家族也众多,而市场上出售的主要有青麻叶、黄芽白两大类,有散叶型、花心型、结球型和半结球型多种。大白菜有宽大的绿色菜叶和白色菜帮,多重菜叶包裹在一起,形成一个圆柱体,在圆柱体的顶上有一个较大的头。包在里面的菜叶,由于见不到阳光,是一种淡黄的颜色。其貌不扬的白菜总是用它的洁白无瑕,抚慰着人的视觉,熨帖辘辘饥肠。虽然久经风雨,饱受烈日与严寒,但不惹眼、不谀口的白菜,不仅将自身修炼成了菜园里内涵丰富、底蕴深厚的坚实风景,更是用沉甸甸的身子守护着内心的一尘不染,在平淡中给人以惊奇。
我们祖先很早就有食用白菜的记载。在西安新石器时代的半坡遗址出土的一个陶罐里,就放着白菜籽,距今已有6000多年的历史了。白菜古时称“菘”,唐代就有白菘、紫菘和牛肚菘等不同品种。明朝的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菘性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今俗谓之白菜,其色清白。”人们给白菜很高的评价:“白菜是个宝,赛过灵芝草”、“白菜萝卜汤,益寿保健康”、“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白菜可做百样菜”、“种一季吃半年,从冬可以吃到春”、“立冬白菜赛羊肉”、“百菜不如白菜”。苏东坡有诗云“白菘似羔豚,冒土出熊蟠”,将其比作羊羔和熊掌;韩愈也说“早菘细切肥牛肚”,赞其赛过牛肚。除去白菜,还有哪个菜有如此殊荣?
白菜虽是普普通通的蔬菜,但一入文人之笔,不禁又生出许多摇曳多姿的诗情画意来。“早韭欲争春,晚菘先破寒。人间无正味,美好出艰难。”贬谪的苏轼在收种大白菜时,悟出了发人深省的人生哲理。范成大对大白菜更是格外青睐,“拨雪挑来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而在诗人杨万里眼里,白菜则是“芦菔过拳菘过膝,北风一路菜羹香。”并在《进贤初食白菜因名之以水精菜》中,将其喻之为“水精菜”,可见“百菜之王”的称号并不是空穴来风,徒有其名。而从此,白菜一词也就李代桃僵,走进千家万户。当然“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对于生于乡村长于乡村、终年与作物厮守的农民来说,白菜是冬季最好的朋友之一。
最适宜吃白菜的季节是冬季,我们皖西北的冬天饭食几乎都与大白菜有关系。包饺子,包包子,白菜猪肉馅儿,或者干脆不用猪肉,单纯的白菜加上韭菜葱花做馅儿。吃起来光滑酥脆,味美新鲜,伴着“咯吱咯吱”的声响,满嘴清香。说它香,不仅仅是因为它好吃,而是因为它可以变换多种角色,做什么都可以加,更有润肠、排毒、养颜的功效,祖祖辈辈以刨食为生的庄户人家,在漫长的冬季里,在温暖炭火边与白菜相亲相爱,享受着生活的甜美。试想一下,在那数九寒冬,盛一碗刚出锅的烧白菜,丝溜丝溜地吃暖身子,不也应着赛羊肉的话理来。若是放些佐料同煮,则可来上三杯两盏淡酒,足敌它晚来风急!讲究一点,熬一砂锅羊肉汤,上面飘上少许白菜,菜鲜入味,羊肉汤则更清淡爽口,确实有锦上添花之妙。
冬来白菜赛羊肉!吃来口齿皆生香。冬天里,寒风中,炭火旁,吃一顿素净的大白菜,你肯定会滋味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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