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振宽——从背后感觉他一如一个健美男,形体之标致是谁也想不到他已是古稀之人。从前面看他不羁的毛发飘扬在头上,雕塑般的表情宣示着他是一个特立独行而且是思想深邃的人,一个不随波逐流亦不固步自封的具有大境界的艺术家。去年在长安精神和上海个人展上,他总是默默望着浩浩汤汤人群。我观察这样一个不多言语的人,在心底不断地叩问自己:长安孕育了脚下的这块广袤的关中平原,而这块广袤的关中平原又是怎样孕育了中国历史文化,在这漫长的岁月演进过程里又是怎样形成了鲜明的地域精神呢?看到陈忠实、崔振宽我以为全然可以代表关中的地域精神,这可能是一个很好的命题。别的不说,陈忠实、崔振宽,他们身上总是有那么一种内在的精神,一种对艺术近乎殉道一样的精神,也许,这种精神正是鼓舞他们终其一生追求艺术的强大的思想力量吧。
艺术是需要殉道精神的,只有把全部生命投入在艺术创作上,创作出来的艺术作品才会跳动着蓬勃有力的韵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陕西地域精神,不干则已,若是要干必是拼了身家性命而为之,就是走路也是一步一个坑!
这种精神在崔振宽的身上也异乎寻常地得到了印证,几十年始终不懈地把自己的全部心力都投入到山水艺术上,专注于山水画创作,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艺术业绩,著名美术理论家邵大箴认为他是当代为数不多而且画作数量不少的山水画家——确实是这样,崔振宽立足于传统文化积淀深厚且又具有万千奇峰堪为临摹的陕西故土上,自然焕发出不尽的艺术才情,创作出许许多多意境优美、气势磅礴的山水画作,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
他的画作大多是山水题材,有力准确的线条和大块大块的看似沉重的色块却掩藏不住内在的艺术张力,因而,他的山水画显得气势雄浑充满天地浩然之气。在他们这一代画家里,崔振宽的艺术事业广阔而又能汲取现代艺术的一些手法,所以,在他的笔下,山水都具有了人性的意蕴,表现出作者的心性。
崔振宽的山水艺术创作,真正体现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一美学原则。他注重深入生活,秦岭、陕北黄土高原以及由于山脉抬升而形成的秦岭北麓脚下的土塬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丰富的现实生活和临摹真实的山水,都给崔振宽提供了无尽的艺术创作材料,而这些正是进入艺术创作所依据的真实存在——艺术家的一个紧要条件,就是看他的生活库存的多与少,这是创作的前提。当然,还要创作者善于在生活中发现具有价值的审美对象,然后,去粗取精,去伪存真,通过艰苦的艺术创作过程,把这些具有典型意义的自然风貌表现出来,生成了带有艺术个性的山水画作——总览其山水艺术作品,或者是山岚出岫,或者是白云依山,或者是灯火明灭万籁俱寂的深山,或者是清泉一泓鸟语花香的近山,都浸透着他的艺术心血也体现了他独立特行的艺术风格。
他继承了我国山水画的优秀艺术传统,在艺术创作中非常注意笔墨,何谓笔墨呢?——古代画家石涛在《石涛画语录》中对“笔墨”的见解是:“笔与墨会,是为絪緼,絪緼不分,是为混沌。辟混沌者,舍一画而谁耶?画于山则灵之,画于水则动之,画于林则生之,画于人则逸之。得笔墨之会,解絪緼之分,作辟混沌乎,传诸古今,自成一家,是皆智者得之也”——实质上,这段话无非是在讲笔和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谓笔通常是指:钩、勒、皴、擦、点等笔法;所谓墨,就是指:烘、染、破、泼、积等墨法。笔为主导,墨随笔出,相互依赖映发,完美地描绘物象,表达意境,以取得形神兼备的艺术效果——应该说,崔振宽的聪明就在于他善于辩证地运用笔与墨,把两者和谐地交融起来,达到预期的山水艺术效果,因而描绘出了不少山水艺术精品,得到大家的广泛认可,这在如今,确属难能可贵呵!
有人把崔振宽表现山水的艺术手段概括为“密线繁点”式,也就是在有限的尺幅里把一切可以利用的空间都完全利用起来,交织成具有极强的冲击人的视觉的艺术画面——我认为,这样的艺术概括确实有一定的见地,但是,这个艺术概括却没有揭示出崔振宽山水画作所具有的浓厚的时代气息和深邃的认识,而后者才真正是他山水画作的生命力之所在——或者这样来表述:艺术是需要一定的合乎自己审美特性的表现形式,而形式只是表达为蕴含其中的丰富的情感、认识和艺术精神而服务,固然,形式和蕴含其中的丰富的情感、认识和艺术精神是不能分割的,而是完整的统一体,但是,往往起决定作用或者说展示艺术生命力的却在于后者,况且,后者也决定了前者——从这个角度来看,“密线繁点”只是崔振宽的山水艺术表现手段,而更重要的是他赋予山水的活的东西,这就是蕴含其中的带有作者自身的审美倾向以及烙刻在笔墨深处的时代色彩,而这或者就是崔振宽的山水画的真正的创作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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