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说话剧《天下第一桥》

2012年6月26日，刚刚转制挂牌的甘肃省话剧院有限责任公司推出自己的首部话剧《天下第一桥》。不能不提的是，当时正值甘肃省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特殊时期，也是甘肃省演艺集团成立之际，新旧转型，本是人心浮动，但甘话公司上上下下对这出戏的排演却未有丝毫懈怠，一部戏在一开始便如有神奇的魔力，吸引着人气，聚拢着人心，实在难得，从此也可见选题的恰当与精准，而这“天下第一”的剧名，则更像是重生的甘话公司一直满怀的宏大梦想和执著追求。

演出地点在黄河岸边新落成的甘肃大剧院，——古朴、厚重的建筑风格，内蕴着陇原大地作为华夏文明发源地之一的绚烂与博大。剧院傍依着黄河，秀丽、沉稳，放射着母性的无私、温柔和华彩。就逆流而上数公里，便是本剧的主题“天下黄河第一桥”——兰州黄河铁桥。历经百年沧桑，风霜雨雪，水涨流急，甚至战乱频仍，她不歪不斜，没塌没垮，她无声无息，却又形影不离，用每一寸铁肩默默地值守，担当着一个百年的约定……铁桥依旧，而已然成为历史云烟的修桥人，也许当他们和了第一桶水泥，筑起第一根桥墩时，即使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些丁丁当当的敲打、铿铿锵锵的挪移，可以沉积一个百年的时光;那点点汗水、滴滴血泪，竟然书写了一个城市最为耀眼的形容!他们当然更想不到，他们的艰难奋争和赤胆忠心，正作为一台话剧中最为动人的魂灵!

话剧《天下第一桥》把时光拉回到百年前，根据但不拘泥于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在巧妙合理的艺术虚构的基础上，通过时任兰州道台、甘肃洋务总局总办彭英甲在那个国运多舛的年代里，以一种超然而坚定的信念，排除万难、主持修建黄河铁桥这一贯穿全剧的主要线索，营造了一种凝重而独特的艺术氛围，编织了一个有气势、有悬念、有意义的建桥故事，演绎了在那个政局衰败、列强横行、革命萌芽、旧制将亡时刻，处于西北偏远之地兰州的市井民生，塑造了一个坚持理想、坚守信仰的封建官僚彭英甲的传奇形象，同时还勾画了龙生、彭彩云、彭母、保罗、升允、兰州桥工等多个人物的形容，为我们细致地描绘了一幅百年前兰州人的生活图景，提炼并歌颂了一种坚韧执著的黄河精神。长期以来，黄河水上的筏子工、黄河两岸的陇原儿女，以及这百年屹立的铁桥，也正是实践着这种精神!

弘扬黄河文化，彰显西部精神、宣传兰州风情……《天》剧是真正话剧艺术上第一部反映黄河精神的作品。全剧主题鲜明情节紧凑，冲突激烈，场面宏大，具有很强的戏剧性。

本剧最为匠心之处就是把搭建铁桥的过程同包括剧中主角彭英甲在内的好多人的命运紧紧联系起来，搭建铁桥的过程其实也就是搭建人物命运的过程。剧中还特别结构了一个“铁桥竣工之日”便是“上路问罪之时”的悲情情节，梁桁不断丰盈的铁桥与主角渐渐逼进的噩运，使观众的思绪同人物的命运紧紧地交织起来，让崇高的精神在悲剧的气场里淋漓地延宕，从而巧妙地反映了当时情况下一个正直的封建官员在大厦将倾时的挣扎和奋争，艺术地渲染出时代的悲凉和无奈。

本剧对彭英甲的塑造，一改人们心目中的对于忠臣和奸佞的不坏即好、不好即坏的单一形象，颇有新意：既是“好”人，通过修造铁桥，充分显现出他的胆识、气魄、智慧、仁心、大义、担当。他把修桥看得比生命更重，以至可以置个人荣辱生死于度外。同时也是“坏”人，有“七宗大罪”，他的性格中充满了矛盾和两面性：他可以骗诸生捐银，但却在铁桥竣工时不愿逃走，他说“受人之恩，戴罪修桥，岂能不讲诚信，做个不义的小人?”事实上，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要干成一番大事，没有一点变通的手段是不行的，这些特殊手段往往会以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为代价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取舍之间，其实这正好反映出那个时代的无奈，也烘托出人物命运的悲剧境遇。剧作家通过把有意义的社会矛盾典型化为角色具有特色的性格冲突，从而展示出独特的人物命运，使观众受到强烈的艺术感染。

作为彭英甲的学生和帮办的龙生，既尊敬老师又背叛老师，他投奔革命党连累老师，又冒死前来为老师顶罪，他是修桥故意的罪人也是无意的功臣，他为救老师既能舍生取义，为救革命又心存“私心”，如此等等，也可以说是一个矛盾性格。

主要角色性格的丰富性和复杂性，通过“开征新税”、“出让矿权”、“挪用饷银”、“诈骗捐银”、“包庇乱党”、“拖欠桥工薪资”、“女儿殒命”等情节，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他们在坚守自己的信仰和直面现实的激烈冲突中，苦苦地周旋甚至挣扎在世故和灵魂之间，让我们看到了角色在特定情境中人格升华的过程以及在这种挣扎中所映照出的心灵的纯净和真诚，从而使这些人物有血有肉，形象立体而又丰满，精气神跃然而出。这些情节的演绎也反映出了人生的无奈和悲情，作为人生的命题，依然值得今天人们思考。“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剧目为我们营造了一种苍茫意境。给观众留下了广阔的思考空间。

本剧的地域元素也十分突出，兰州方言的俏皮运用起到了妙趣横生的“笑”果，兰州鼓子的穿插恰当地烘托了情绪和气氛，这些生动的兰州烙印不时博得本土观众的会心一笑。上述元素的合理运用，生动地再现了百年前兰州民众的生活和社会生态。从而使本剧既有市井，又有官场;有满清昏庸，也有革命萌芽;有典型人物的命运纠葛，也有深刻的心灵冲突;有独到的人生感悟，也有深厚的道德底蕴;有大事如修桥，有小事如灰豆汤，有市井俚语也有官场争锋，大主题飞流直下、气贯长虹，小细节精巧别致，不乏妙趣。

历史已然远去，记录当时的资料也相对贫瘠和单薄，但由于策划宠波先生和编剧李维平先生以及其他艺术家的智慧，才让本剧真实再现百年兰州成为可能。

话剧《天下第一桥》是甘肃省话剧院在经过短暂沉寂后的又一部力作，她所传递的精神，正是“甘话人”一直以来所秉承的精神，在这样的精神感召下，甘话从历史的辉煌中走来，一步步地踏着坚实厚重的步伐，永远向前!（原标题：一座铁桥一世人生——评说话剧《天下第一桥》；作者：石小军）